【周末書薦】王維強著：《沒有主人的法座——甘丹赤巴述評》

序：沒有主人的法座

——拉巴平措

在王維強的《沒有主人的法座——甘丹赤巴述評》一書正式出版之際，我向他表示衷心的祝賀！一是祝賀他圓滿完成了攻讀博士的學業，二是祝賀他的論文正式出版，三是祝賀他在該研究中所取得的成績！

甘丹赤巴是一個至今沒有人系統研究過的課題，又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研究領域。正因為如此，作為他的導師，我極力支持他完成這一研究課題。他沒有辜負我的期望，也沒有讓大家失望。從他的這一成果，我們可以深刻感受到甘丹赤巴的方方面面：

從宗喀巴在1409年創建甘丹寺的那天起，就產生了甘丹赤巴，即法臺或住持。首任甘丹赤巴由宗喀巴親自擔任。這既是藏傳佛教甘丹派即格魯派誕生的標志，也是甘丹赤巴產生和發展的起點。宗喀巴大師圓寂時，把他的衣缽傳授給了大弟子達瑪仁欽，達瑪仁欽因此成為宗喀巴的繼任人，成為第二任甘丹赤巴。人們稱他為“甲曹杰”?！凹住笔欠ㄍ醯囊馑?，“曹”是代表或代理的意思，“杰”是勝者或尊者的意思，一句話，即宗喀巴的傳承者或繼承者。從甘丹寺建寺算起，甘丹赤巴已有600余年，傳承不斷，前后百余人，成為格魯派的根本傳承。

嚴格意義上說，甘丹赤巴不單是甘丹寺的住持或法臺，他除了在甘丹寺主持教務之外，還要履行如下一些職責：（1）出席并主持拉薩傳召大法會（祈愿法會），端坐大庭廣眾之首，發出威嚴洪亮之音，解說深奧佛法之義，以照亮善男信女之心；（2）出席并主持措確門朗，即“傳小召”，如同祈愿大法會；（3）出席并主持地方政府在大昭寺增辦的其他大型法會；（4）根據請求出席并主持其他施主在大昭寺舉辦的大型法事活動。另外，他還有一些顯而易見的特權。如：遇有重大活動，達賴喇嘛須登大昭寺寶座時，必須獲得甘丹赤巴的同意，方能入座；又如達賴喇嘛主持的某些活動，須請甘丹赤巴誦經做法事時，甘丹赤巴無須起立，在座位上完成即可。再如，甘丹赤巴出行時，馬隊要撐寶傘，以示威嚴。我認為這都是因為甘丹赤巴是格魯派的創始人——宗喀巴的傳承者和繼任人的緣故。

廣大信眾將甘丹赤巴視作最權威的傳承。正如人們所說的“只要孩兒有本事，甘丹法座沒有主人！”意思是說：只要有學識、有水平，任何人都可以競爭甘丹赤巴的寶座，因為它沒有固定的主人。實際上也是這樣。甘丹法臺作為僧眾的奮斗目標，引出了格魯派從顯宗到密宗的學經制度，引出了一整套嚴謹的學位考試制度，引出了從上下密宗院到甘丹寺夏孜、強孜兩個扎倉的教職人員職務晉升制度，以及輪流坐莊和任期制度。

甘丹赤巴不同于藏傳佛教的其他傳承方式，如活佛轉世、世襲傳承等。轉世活佛靠的是前世的威望和影響，但轉世過程中情形復雜，所以人們說“只要母親能說會道，小孩就能變成轉世活佛”，這是對轉世制度的一種批評。世襲傳承靠的是血緣關系和親情關系，同本人的佛學知識、德行能力基本上沒有關系。甘丹赤巴最早靠的是師徒關系，但繼任者的基本條件是資質資歷、資格、學歷、學位。一句話，靠的是學識淵博、德高望重。

考察清代以來西藏的歷史，雖說中央政府把達賴喇嘛置于西藏政教合一制度的巔峰，但同時把甘丹赤巴也置于一個極端重要而在西藏政壇起著關鍵作用的位置上。

首先，由于甘丹赤巴這一傳承在格魯派中的權威地位和個人在宗教學識方面的登峰造極，經由中央政府批準，歷輩達賴喇嘛的經師往往都由甘丹赤巴擔任。有18人次擔任過9位達賴喇嘛的經師。如第二十一、二十二任甘丹赤巴為三世達賴喇嘛授戒；第二十七、二十八任甘丹赤巴為云登嘉措授戒；第三十五任甘丹赤巴擔任過五世達賴喇嘛的經師；第四十五、四十八任甘丹赤巴擔任過倉央嘉措的經師；第四十九、五十一、五十四任甘丹赤巴擔任過七世達賴喇嘛的經師，第五十八、六十任甘丹赤巴擔任過八世達賴喇嘛的經師；第六十六、六十九任甘丹赤巴擔任過九世達賴喇嘛的經師；第七十四、七十五任甘丹赤巴擔任過十一世達賴喇嘛的經師；第七十六、八十任甘丹赤巴擔任過十二世達賴喇嘛的經師。甘丹赤巴與達賴喇嘛之間形成師徒關系，師傅就是甘丹赤巴。

其次，自七世達賴喇嘛圓寂之后的公元1757年開始，中央政府在西藏建立了攝政制度，在達賴喇嘛圓寂直至下一世達賴喇嘛親政之前，由中央政府批準的攝政主持西藏地方政務。

攝政在藏語中叫做“甲曹”，同上面提及的甲曹杰的“甲曹”一樣，是代理法王的意思，亦稱“掌辦商上事務”。這里指的是政教合一制度的總代表達賴喇嘛的代表。自設立攝政制度到1959年民主改革，經過了200余年，經歷了從七世達賴喇嘛到十四世達賴喇嘛的更替，其中七世至十三世達賴喇嘛親政總共不到40年，而其余時間均為攝政等其他人物掌權。從而也就出現了需要經過中央政府批準、并經金瓶掣簽認定的“呼圖克圖”類活佛。而這些呼圖克圖中，僅“四大林”活佛擔任攝政的時間就長達136年之久，是達賴喇嘛親政時間的數倍。具體情形是：功德林八世、十世濟嚨活佛攝政32年；丹吉林六世、七世、九世第穆活佛攝政42年；錫德林九世、十一世熱振活佛攝政27年；策默林一世、二世策默林活佛攝政35年。

再次，考察甘丹赤巴在西藏政治舞臺上的作用，除了上述經師、攝政的角色外，還有如下一些重要角色：一是受命赴京任職、完成各種任務，如第四十四任奉旨赴京常住、第六十一任赴京擔任掌印喇嘛、第六十五任赴京擔任雍和宮堪布、第六十七任赴京任職等。二是負責開展達賴喇嘛轉世靈童的尋訪認定工作。三是在達賴喇嘛親政期間，由于時局原因把甘丹赤巴推到了第一線，如在抗擊英國侵略西藏的斗爭中。

再其次是在西藏內部發生重大事件時，發揮重要作用。如第三十二任甘丹赤巴同九世班禪額爾德尼一道救助過后藏兵；第五十五任甘丹赤巴抵制過珠爾默特那木扎勒傷害阿里公的命令等。

最后，除了生前的這些作用之外，甘丹赤巴圓寂后的作用也十分重大，實際上甘丹赤巴就是格魯派新增活佛的源泉。為此也形成了專門的術語叫做“赤珠”，就是甘丹赤巴的轉世活佛。

東噶先生列出了23位“甘丹赤珠”，也就是甘丹赤巴轉世活佛系統，他們是第五、十五、二十五、四十四、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六十一、六十三、六十八、六十九、七十、七十六、八十一、八十九、九十二、九十三任等。其中，除了上述“四大林”之外，不乏藏傳佛教中大名鼎鼎的轉世活佛系統。如，班禪系統、貢唐倉活佛系統、達扎活佛系統、德柱呼圖克圖系統、林倉活佛系統、赤江活佛系統、霍倉活佛系統、桑木擦赤欽活佛系統、寺色赤活佛系統、木里香根活佛系統、阿里活佛系統等等。當然也有個別甘丹赤巴，生前專門留下遺囑說:“我不轉世！”如第八十八任和第九十四任就是如此。

這一切，對于我們了解甘丹赤巴制度的形成和發展，了解宗喀巴創立的格魯派、了解藏傳佛教、了解西藏的政教合一制度，了解中央政府和西藏地方的關系，都具有深刻而廣泛的意義。我相信維強同志的書能夠在這些方面給讀者提供更加系統而可信的知識，提供有益的幫助。

在撰寫此序言過程中，我還參考了其他一些研究成果，在此一并表示感謝。

拉巴平措

2011年3月3日

（本文載王維強著：《沒有主人的法座——甘丹赤巴述評》，中國藏學出版社2012年6月）